慈舟法師在湛山

倓虛法師口述 大光法師記錄

說起來真慚愧得很,我出家很晚,在家時雖然對佛經研究過,究竟沒徹底。出家後在觀宗寺跟谛老法師學幾年教,回到北方就忙於蓋廟辦學,有不得已的時候,也給人講經,說開示。近三十年來為這些事奔走,因此對於佛的戒律,沒得長時間去研究。可是戒律在佛家很重要,佛臨入涅槃時,教弟子以戒為師,正法之能否久住,就在乎後人對佛的戒律能否持守,一切都建築在佛的律儀上。有佛的戒律在,就有正法在,如果出家人不守戒律,正法也就快湮滅了。所以出家人,無論到任何時候,任何地方,不能把佛的戒律忽略過去。尤其對於新開創的地方,奠基伊始,一切規矩法則,更應當遵照佛的戒律,縱然不能完全持守,在可能范圍內,也應當按照可行持的去行。

過去我對律典,雖然也都涉獵過,可是並沒深去研究,不敢自稱內行。然而對此卻很注意,因此在湛山寺修起之後,我給大家請來兩位專門持律的法師,一位是慈舟老法師;一位是弘一律師

慈舟老法師是湖北隨縣人,中年失怙,三十四歲時,得母親同意,夫婦同時出家,這是他的宿根深厚。受戒後,到各地參方聽講,遍師名匠。

1913年,跟月霞老法師,在華嚴大學專研究華嚴經,及大乘起信論。後來自己到各地講經辦學。慈老一生專研賢首五教,兼代持律講律,他所到的地方,多提倡持律;他所住持的地方,全注重持律。平素悲天憫人心切,每逢在大座講經,說到一般人放逸犯戒的時候,辄自痛哭流涕!因此感人甚深。

華嚴經和起信論是賢首家主要的經論,慈老對此深有研究,且有著述。雖然華嚴經部頭長,不容易從始至終講完,可是慈老一生講華嚴經的時候最多。據我所知道的,他曾經辦過四五次法界學院;在北京從頭至尾,一連講了三遍華嚴經。這些年來,時局不靜,災禍頻仍,北京城並沒遇到很大的劫難,都能化險為夷,這未嘗不是講華嚴經的力量!

說到慈老來湛山的一段因緣,其起因是在1934年。那時湛山寺後大殿已竟修起,湛山精捨因工程小,比湛山寺後大殿早落成。湛山精捨落成後,王金钰居士請我講大乘起信論,因他早年對起信論研究過,也請教過明人,但仍有通不過去的地方,問我可不可以講。當時我說:

  ‘我是專門研究天台的,天台宗是以法華經大智度論等為主要經論。大乘起信論為馬鳴菩薩造,是賢首家所注重的。過去我也攙雜著研究過,不過很潦草的就過去了。現在要講必先容點工夫,先編講義;講義印出之後,按照講義去講,這樣比較仔細一點。’

王居士同意這樣辦法,先編講義;講義印出之後,一星期在佛學會講兩次。講義編完之後,大伙看不錯!又重新印兩千本,王居士也很滿意。原先過不去的地方,現在連聽講,加看講義,也通過去了。說這話時已是三五年,那時慈老在鼓山辦法界學院,講華嚴經已竟圓滿,擬辭退。他的學生夢參師,欲繼續求學,慈老介紹他到湛山寺來,說:‘倓老法師,是北方有名的大德(慚愧!我實在不敢當大德,)可以到那裡親近他。’

1935年秋,夢參師到湛山寺來,他過去跟慈老聽華嚴經,起信論,自己對起信論也講過,後來看到我編的講義說:

  ‘你老編的文義簡略,好看,容易明白,慈老所編細致,繁瑣。’於是他給慈老寄去兩本,一個月後,慈老來信說:

  ‘倓老編的講義很好!文簡義赅,看起來易找線索,容易明白。我所編的文義較廣泛,對初學人,不容易找頭緒。’並讓夢參師再寄二十本去,以便大眾參考。錢多少由郵匯上。後來由湛山寺寄去二十本贈送。當時我想:慈老是專門研究起信論的,既然他評價說不錯,大概裡面不會有很大的疵謬,因此我也放心,自此之後,我和慈老常有信來往,我也屢次去信請他來。以後他應鼓山虛雲老和尚請,辦法界學院,至三六年圓滿;復應圓瑛老法師之邀,去福州城內法海寺,再辦法界學院,我乃派夢參師,代表湛山寺去請慈老。

請慈老的原因,一則是因他為當代大德,南北都去過,飽參飽學,對各地家風規矩都經驗過,來湛山後,可以幫同建立一下叢林的規矩;二則因慈老講教代持律,出家人如果不明白戒律,是一個大缺點。過去我對戒律雖看過,並沒深去研究,就是研究過,因整天忙於蓋廟,也無暇給大家講。

戒是給後人所立家法的總綱,律條是裡面的一些細目。考究起來,非常嚴格!尤其講律的人,說到哪裡要行到哪裡,以身作則;不然說的和行的成兩回事,不但不能律己,也不能律人,久而久之都馬虎下去了。因此把慈老請來,讓大家對戒律多加注意。

是在1947年的正月十五以後,夢參師到福州,月底把慈老請來,住後殿東耳房。那時湛山寺正在修後齋堂、宿捨、慈老到湛山後,對於規矩方面改正不少;沒有的也添了不少:如持午、誦戒、結夏、安居等、都是慈老在時所立。直到現在,還是按這樣規矩去行。

慈老來後,除在湛山寺講經講律外,有時到佛學會去講。

1936年秋天,我去長春般若寺傳戒,湛山寺的事,全歸慈老法師分神代理。他向來是不別眾食,不單受人供養,一切隨眾。

北京極樂庵,是寶一老和尚的小廟,民國十幾年時,有居士擬發心修建,改為十方,寶老不同意,欲因陋就簡,修行了事。到了三六年,有護法居士,與寶老在手帕胡同買一舊宅改修為廟,名淨蓮寺,因寶老多病,淨蓮寺沒人管事,寶老讓定西法師回來接廟;可是定西法師在東北擔任很大任務,(督理東北整個佛教,應興應革事宜。)平常我不在東北,事情全由定西法師料理。如果他一走,事情沒人辦。這時,定西法師曾來湛山看過一次,不久又回東北。秋天我從長春回來,曾到北京,給寶老說妥。我和王金钰居士,介紹慈老到淨蓮寺來,住持一切。慈老到淨蓮寺後,因有在福州應圓瑛老法師之請,辦的法界學院;這時因南北迢遠,不能兼顧,乃於三七年春,把法界學院,遷到北京,繼闡華嚴經。慈老德高望重,持戒謹嚴,做事一絲不苟。所到之處,影響所及,莫不深為所化。在北京緣法很好,學生也愈去愈多,直到勝利後才離開北京。


摘錄自《影塵回憶錄》二十一章 十年來的湛山回憶 (二)